一个小人物带着门人在修仙界挣扎求生,一步一步成就道祖的故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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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师父,师父,你要的酒打回来了。”胖道童举着一个黑釉葫芦,从山路的另一头小跑回来。
素净的布鞋踩过一长段刚下过秋雨的土路,跟着小主人踏进酒肆的时候,居然还是光洁如新,不沾半点泥泞。
“好了,放那里就是。”酒肆内一个纶巾老者正在打扫鱼缸,他听了道童的声音,招呼他过来接手继续打扫。
自己则坐回屋中间的八仙桌上,拿起葫芦倒出酒来,小酌一口。
“玉液琼浆喝惯了,今番请客居然还要我去这座山上的采樵客那儿去沽什么‘暖松酒’。
这等下贱物什,寻常地主都难入口。
这便罢了,怎么连这头小青龙也不炸了,师父真是好生小气。”
道童嘴里尽是些埋怨话语,接着停下打扫,反用白胖的手指头拨弄起鱼缸内游动的生物来。
这一下骇得其在狭窄的鱼缸内拼命游荡奔逃,却只消一会儿工夫便被道童一把擒住,不得逃脱。
若有旁人在此见了此景定会大吃一惊,这鱼缸内养得哪是游鱼,竟是一条尺长大小,生有九爪的碧眼青龙。
“滑腻腻的,真是恶心。”道童先是厌恶地捏了下手中的活物,又小声骂道:
“大师兄跟我说过,你这类罪龙味道最是腥臊。
难得我从玄女姐姐那儿借来了一碗杏酒,准备来腌制你,好裹粉炸了吃。
偏偏师父今日却不准了,你还真是个孽障。”
道童骂了声孽障,左手擒住罪龙,右手食指屈起往龙首狠狠一弹。
龙首挣脱不能,生受了这一指头,随后张开大嘴,又痛又悲,只发出声微不可查的哀鸣。
“莫要玩了,你这一下,又坏了他数元修行。”听了纶巾老者出言制止,道童只得嘟囔了两声,反手便将手中活物扔回了鱼缸内。
“玉皇中世界这一元内诞生的生灵足被它吞吃了大半,惹得那处天道都自缚了它来找我,为何吃不得。”
道童看着鱼缸咽了咽唾沫,还是有些不死心。
“有位老友临时言了,这一元内他不沾五仙,不食五虫。掐好此界东方缺位,既如此,这便是它的缘法,该逃此劫。”
老者给徒弟解释道,扬起袖子一点,水缸中的活物立时化作一道玄光落入此界太虚,现出原形。
这太虚中间,居然瞬时多了一条尊贵雍容的九爪青龙,解了束缚,正在肆意盘旋飞舞。
还不待青龙庆幸劫后余生,老者的话语又传入耳中:“罚你做此界界主三百元,不得修行。事后自回剐龙台,褪去真灵,再求道行。”
“去!”
纶巾老者言出法随。
一声龙吟过后,九爪青龙朝着老者拜了三拜,又朝着道童拜了一拜。接着便是云生旭日,天现彩霞,九爪青龙硕大的身影在道童眼里渐次消逝不见。
见了青龙真走了,胖道童才嘟着嘴坐回八仙桌上开始摘选起山菜。
客人也陆续来了,一个青衣负剑,一个麻衣草履,一个素衣白发,一个红衣端庄。
小道童这时候不敢再不规矩了,板着小脸儿挨个行礼问候。
纶巾老者与四个来客笑谈一番,麻衣老者拿出一个灰布口袋,递给小道童说道:“这是我那童儿托我带给你的,说是你上次跟他说过。”
小道童谢过倒出一看,一个个浑圆的明珠落在案上,蹦跶蹦跶,跳个不停。
“一、二、三…十五。嘿嘿,果然是十五个月亮,一个不少,好兄弟未曾骗我。”小道童乐得笑出声来,童真可爱。
“好啊,我道这数百元里广寒宫怎的未进贡这些退下来的月亮,原是都孝敬你了。
倒弄得我那些女儿们在家都嚷嚷个不停,直埋怨着寻不到漂亮扣子。”
在场唯一的那位红衣女修开口打趣,众人听了也尽都笑。
酒是劣酒、菜是野菜,席上五人却无人在意。
似他们这类存在,吃什么龙肝凤髓、金波玉液,也与餐风饮露没有甚的区别。
言笑晏晏之际,纶巾老者端起杯子正要敬酒。
突地,酒肆的门帘被掀开来,带着一股冷风,一个赤膊汉子面露不虞地探头进来望了一眼。
“明明有人在呀,怎的在外喊了半天无人应的?”这汉子本来语气不好,看了屋头竟是一群老幼,口风便软了下来。
“哪位是店家?山中客行路,要买些食水。”
“不可能的,我亲自布了阵法,便是帝君佛祖都难窥破,这蠢汉,这蠢汉怎的进来的?”
小道童惊得连案上的月亮都顾不得捡了,喃喃自语一通。
“怎的无人说话?无怪你家这生意这般冷清,这怎做得好买卖。”汉子的表情又变得不快起来。
竟来了位未请的客人。
“意外”这两个字,有多少岁月未曾出现在席上五位的生活里了。
“倒是有趣。”几人的脑海内竟不约而同的冒出这个念头来。
纶巾老者作为主人家开了口,淡笑着唱个诺来赔罪:“生意寡淡,小老儿便延请了几位老友,倒是怠慢了客人。”
那汉子闻言又打量了一番,这就是个寻常的山间酒肆模样。
再看着这屋内老的老,小的小,想来生活多艰,也不再多计较。
“那劳烦打升热酒,再上些熟肉。”汉子交待一番后,又出门了。
酒肆内人自然都听得清他的动静。
便听那汉子将一头遍体鳞伤的金毛老驴栓在拴马桩上,又拿起牛皮鞭来狠狠鞭挞一番,口中骂道:
“你这吃人的畜生若是敢跑试试,要是被道爷擒了回来,就拉回这酒肆中活剐了。”
金毛老驴颇通人性,抖如筛糠,跪在地上,叩头不止。
酒肆内那童儿闻言撇撇嘴,“真是个蠢汉,用师父教我的道法布的马桩,莫说你这头蠢驴,就是天帝座驾照旧逃脱不能。”
那汉子打骂一通过后,再次掀帘进来,见了热酒熟肉都未见踪影,反而一屋老小都齐刷刷看着自己,又是蹙眉不喜。
但骂人的话方要出口,似是又想到了什么。
径直走到童儿面前,塞给他两片金叶子,温言道:“放心,莫把某当成山中横行的恶客,不会短了你们银钱的,安心上菜便是。”
这童儿居然被他这副动作惊着了,他是在可怜本座么?!本座用得着他可怜!童儿一时竟忘了如何动作。
席上五人尽皆莞尔,便听那纶巾老者开口解围。
“客人见谅,我这孙儿未读过书,不理事哩。
不瞒客人说,小老儿这处铺子,过客人少。是以今日酒肉未备许多,都售罄了,便是米粮都无了。
客人若不嫌弃,我跟老友们这处还未吃多久,酒菜虽劣也足,便邀客人一道来吃。”
汉子来前斗了一场法,又赶了一夜路,正是肚中饥饿的时候。想了想倒也不拘礼,走到五人席中落座。
童儿在旁赞了声这蠢汉好大福分、好大胆子。
无知者无畏,汉子见了席上酒菜,心中不禁又感慨一声,“遍身罗绮者,不是养蚕人”。
想到这等吃食都是老者爷孙二人待客时才备的,他筷子便下得慢了些,开口说道:
“虽是正值秋日爽节,正该吃酒,但也要烫得暖些才吃。
寒鸦山这几日已降了雪,这些灵椒老丈拿去给诸位长者分了,往后再烫酒时放一些,也好养下脾胃。”
眼见老者道谢收下,席上众人也笑,汉子便只觉他们是开心而发,不觉有异。
这袋巴掌大小的灵椒也不是凡物,便是放在墟市去卖,也得三颗碎灵子一两。
虽都是些不好卖的货物,但对于低阶修士也是真有益处,莫说对于这类凡人老者而言。
又伸箸食了几口山菜,嘴里嚼得好没滋味儿,皱着眉头将那杯中的酒饮了吞下。
心里便起了念头,还不如早些动身去寻家好些的酒肆吃酒。
便起身告别道:“承蒙招待了,某家还要赶路,便先告辞了。”
说罢他突觉自己先前跟老驴斗法之后,似是将盛水的水具忘在了上一个庄子。
暗骂声自己没记性,便见他在屋内寻了一寻。
见了纶巾老者身前装酒的黑釉葫芦,葫芦跟塞子都不是一个颜色,显然是个旧物。
于是伸手便拿了过来,又递过去三张金叶子,自用茶瓶将水灌满了,这就转身便走。
想来,这五张金叶子,够让这爷孙两人在这将来的冬日里过得好一些了罢。
汉子掀开门帘,室内又卷进一阵冷风。
“自作多情非无情。”历来话最少的青衣负剑的老者笑着赞了一声。
“是个心善的,倒令得老身都有些想嫁女儿了呢。”那红衣端庄老妇人也笑。
“那漫天的天帝天君不得哭红了眼。”素衣老者跟着打趣。
“是了,原来如此。移魂转世、自幼失怙、资质平庸、破落门派、三人掌门、泯然于众。”麻衣老者悠悠念出二十四字,总结完了汉子这一世一生。
“大衍四九,人遁其一。童儿布阵道行已近圆满趋真,佛祖天帝不花数元时间都难窥破,但他这个变数偏偏就入了那一位,踏了进来。”
转头又问纶巾老者:“那葫芦自你修行伊始便伴着你了,就这么给他了?”
纶巾老者笑答:“未想他来,未想它走。既然如此,那在与不在,便无区别。”
众人听了皆笑,只听纶巾老者又道:“却也是个没福气的,便是席上的碟、碗、盆、钵任一个被他拿去了,也足以在百年后做这一方小世界界主;
若是这屋里的杯、壶、灯、钵挑了一样,千年内飞升仙界亦有九分可能;
可偏偏,他却将我装酒的混元葫芦顺了去,这便难了咯。
那混元葫芦失了塞子,本体不全。又近乎本质如初,便是寻常金仙不花个万年时光都难修复些许。
如今只待他认主了能在每一轮生出碗灵露,有些许益处。
加之这赤天界贫瘠,他造化不高,眼力浅了,是个不得福的,到后面怕是要把那块藏在身上那根蠢骨头供起来当宝物。
到最后浑浑噩噩的,便是连小小的赤天界都难出得来。
造化可成,可也难成。”
“错矣,我算了一下,他与你有缘。”麻衣老者笑着说道。
“是么,我怎算出是个无缘的。”红衣老妇人有些惊讶。
“咦,那我也算算,嗯,的确是个无缘的。”素衣老者接着说道。
“这等怪事,那我也算算,啧,明明是个有缘的。”青衣老叟笑得拍起桌子,“我是个最不善算的,确与最会算的算作一样。”
“哈哈,倒是奇哉怪哉,道友莫不也算一下?”麻衣老者转头看向纶巾老者。
后者一笑,摇了摇头:“我不算了。诸天大能你们都算得出,却算不准一个小小练气。
既如此,我也不算了,若是有缘,他自会来寻我。哈哈,不在算中,何其有趣。”